2010 年,那時候天梯還未出現。我記得我這樣寫過他們。

健吾
14 min readOct 30, 20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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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代會怎麼處理 C Allstar

文/健吾

圖/又一山人

C AllStar是香港樂壇的四人男子組合。

你可以狠心地在「樂壇的」和「四人男子組合」中間加入「又一隊」這三個字。

把陳述句改寫成「 C AllStar是香港樂壇的又一隊四人男子組合」。

娛樂圈是名利場,人人都會說。年輕人尋夢,說喜歡音樂,很喜歡唱歌,由星光大道到超聲到古巨基至容祖兒都說過。香港人在娛樂方面,算是幸福--他們有機會看到很多,聽到很多,很容易就「要是愛不可感動人」,就只可以聽到「俗套的歌詞,煽動你惻隱」。

但當你看到這個已經發片,有自己的主打歌,得到過香港電台十大中文金曲龍虎榜第一位的樂壇新組合,仍然會到旺角街頭擺街檔,直接而且不留情面地接受聽眾的意見和反應。冷雨夜也好,梅雨天也好,他們都唱,他們都在唱。他們只可以繼續唱下去。

故事應是這樣開始的。介紹任何香港娛樂圈的新組合,很多時都由他們的背景說起,像看跑馬的出身,馬房比馬的實力緊要。房祖名關楚耀的父親是什麼人、李治廷方大同受什麼人賞識,林師傑許廷鏗是大婆台唱歌比賽出身,羅力威亢帥克是星光大道……他們的名字,伴隨的一定是他們的出處。

C AllStar於2009年成立,由陳健安(On仔)、吳崇銘(King)、何建曦(Jase)以及梁釗峰(Andy)組成,這四個孩子參加了一個叫《星投大戰》歌唱節目,這是一多回合選拔新歌手的比賽,參賽者來自大專院校, 08年舉行第一屆,每次比賽場地不同,有酒吧也有商場。這是一個「新式」的歌唱比賽,原因是他們從不上電視,比賽的片段,以至投票,皆只在互聯網進行。

他們的歌唱得好不好聽?也許你可以在網上自己聽聽,主打歌《八十後時代曲》由小克填詞,早前整天在全香港所有麥當勞日播放播。就是沒有上過勁歌金曲。

「我都在想,如果可以上到勁歌,都是一件事。」On仔說。

一件事,Do something,make it happen。上勁歌這種事宜,有些事情你現在不必問,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。在C AllStar身上,看到很多八十後很有趣的特性,也許,我們可以認識一下。

感覺多騷靈 Jase 何建曦

在網上,他叫Soul Jase,在Youtube,他會和另一位成員搞出「騷靈音樂」的東西(www.facebook.com/souljase),會唱That’s why you go away,Jason Mraz的東西。

「其實我都想唱多一點Soul的東西,但公司有時候會覺得暫時出來的時候,都是做一些Pop一點的東西會較好。他們會說將來都希望將來會有多一點Soul Jazz的東西,但不是現在……」

他的眼神很恍惚,如果要我硬套入星座理論,他是雙魚座,1990年2月25日出生,來年將會是浸會大學文化通識學士的Top Up degree。會考11分,從副學士路線進入大學:「本來我想讀傳理系,但後來讀了兩年之後,我就覺得自己『原來不是很傳理系』的人,之後今年會讀一個top up degree,是讀『文化』和『通識』的。

「我想得到多點知識,因為如果我沒有知識,我會很煩惱。多一點的知識,就會知識多一點的東西,那麼人生就會充實一點。

「我是一個很喜歡結構的人,所以我看很多專欄作家的文章,我很想學習他們的結構。」

那你喜歡看書嗎?

「很少看書。但我會看報紙,我覺得看報紙都可以看到很多東西啊?」

啊?是嗎?真的是這樣子?也許是的。我對90後有90後的寬容,畢竟世界變得很快,吸收資訊不一定是從書中看到。但有了更多知識,真的會更好嗎?

「至少我覺得可以充實一點。」Jase 說。

做歌手的工作……

「像跟我想像的有點不一樣。我想唱歌,我走的這條路,像是artist,但又好像做了很多不是唱歌的東西。」Jase說:「好像上次要上廣州工作,我自己也忘了大概自己唱了幾多次《Bad Romance+愛是懷疑》了,但總之就是唱了很多次。

「我就是想唱歌,但是好像做了很多不是我想做的東西。」

有點沮喪嗎?

「或許有一點,有時候我會有點抽離,但我想我仍在讀書,我會當這件事(C AllStar)當做一個觀察。」

不安、迷惘,以為自己想要「什麼」,但看到什麼的時候卻又發現又不是自己很想要的「什麼」。旺角很黑,人生也很黑。也許有時做人會累,但可以唱很多次Bad Romance和愛是懷疑,在這個在等機會表演,在找自己的舞台的人,我會理解為福氣。Jase,好好加油,我很喜歡聽你唱歌。

在釗峰要來的時候,我問Jase,C AllStar中,他跟那一個最要好。這是一條很多偶像雜誌會問組合的問題,很多時候,得體的答案,就是眼前那個。Jase說:「我跟阿King是Friend一點的。」

哈哈哈,釗峰不以為意,說:「也的確如是,他跟阿King是熟絡一點的。那是事實。」

還有幸福可借 梁釗峰

這個年紀的人,Wyman有一首歌叫《半成年》,給了Shine。大學畢業,想找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。但在香港,找一份想做的工作,卻又不會有什麼未來。有方向的,就只可以一直努力,一直努力。

「最近我都只是吃了一餐半左右,都沒有太多的胃口。」1986年8月31日出生的梁釗峰說。

沒有胃口?發生什麼事?

「沒有,沒有什麼。想善用時間多一點,要update一下微博,也想聽多一點歌。」釗峰說,他一天都會睡四至五小時,其他的時候,都想多聽一點歌,多練一點歌。

努力,變成了唯一的憑依,尤其是當你做的事情,不一定得到別人認同的時候。

「我父母是雙子座的,兩個也是。真的溝通不了。」釗峰說,處女座的人跟雙子座真的很難溝通的。身為家中獨子,父母對他有一定的期望,他也對父母有一定的期望,但兩者大多都得不到他們想得到的東西。尤其是處女座的人,性格大多著眼微小的事:「我很希望他們覺得我叻,如有一次,我得到大專歌唱比賽的冠軍,拿了獎回家,對父親說:『我得到全港大專的歌唱比賽第一。』他們都沒有讚過我。」

釗峰說的時候話氣算平靜,但也看出了他對父母的感覺:「從小到大,我都不敢說我喜歡什麼,因為他們一知道我喜歡什麼,就會set一些block出來,像我小時候很喜歡看籃球,覺得NBA很有型,看到電視上有Kobe Bryan,走到電視前面一看,他們就會轉台。就是轉了,不讓我看。我也只不過是喜歡看,也當然不會可以打到NBA,但他們就是不喜歡我發夢。

「他們怕我沉迷一件事。」

是什麼事?一切有機會把一個孩子由一個「普通人」變成一個「特別的人」的事。

「他們都反對我當歌手,他們都覺得娛樂圈很黑暗,又覺得做歌星一定要有頭有面,他們認為支持不了我做這件事。」

同時,釗峰又覺得他的父母很矛盾。

「如我早前要到北京當一個學期的交換生,之前就去了《超級巨聲》第一季初選,那天是第一天,很多媒體的人去採訪。有人就拍了我去初選的片段放了上Youtube,有兩萬多人看過。就被我媽媽看到,就問我:『為什麼去玩超級巨聲?』我就答她:『沒有了,我上北京,都不會玩。』她就說:『你真的不要去玩才好。』可是,他們看電視的時候,看《超級巨聲》卻看得很開心。

「其實我都不覺得自己在做歌手,其實我們都只在做小丑。我們是entertainer,只要是娛樂到大家的,我想我們都要做。」釗峰認真的說,這句話,是不帶怨氣的。畢竟我們已經不知道歌手和小丑的分別,小丑也可分硬滑稽和有真功夫的。雖然有時候我覺得在香港,硬滑稽也是一種真功夫。

看人家做小丑,之後就覺得很有娛樂性。總之,這些事都不是自己的孩子做就好。

「他們(父母)是那種很傳統的中國人,他們希望兒子腳踏實地,做醫生,做律師就好。他們相信中庸之道,他們認為什麼都不要太突出,不過不失,穩步上揚就好。他們是很普通的人,父親在一家商業機構做事,一直一步一步向上,他以為這樣就是最好的人生。對他們來說,個家齊齊整整,就是最好的。

「他們很不喜歡我經常不在家。但是,我的人的性格就是喜歡刺激的生活……」

希望,我由心的希望,也許有一天,釗峰的父母會明白,現在已經沒有安定。他們所相信的「一步一步慢慢來」、「學以致用」、「不要太突出」這些信條,不是他們成功的原因。他們的成功,只是因為香港這個地方給他們的恩賜,是時代為他們帶來豐盛的果實。當一切循環,當一切輪流,時代會怎麼處理釗峰(或我,或C AllStar其他成員,以至所有香港的年輕人),是一個問號。釗峰父母,我想你們也是看TVB的劇集了吧?

「對,他們很愛看電視。」釗峰說。那,我希望他們都明白,《射鵰英雄傳》內有一個梅超風,武功高強、心狠手辣,外號「鐵屍」。她的不幸,在金庸的新修訂版中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:梅超風很想得到師傅黃藥師的愛。愛一個人,不宣之於口,是會帶來不幸的。也許我多口了,釗峰,但願你明白。

人類的心是個無底洞 King 吳祟銘

阿King的眼神很恍惚。別誤會,不是說他有嗑藥。

「他因為昨天好像敏感,現在又在發燒。但他平日說話都是很慢的。」C AllStar的經紀人說。

1985年8月12日出生的阿King,從小到大在深圳讀中小學,之後到了廣州讀大學,唸音樂,今年25歲。

「從小到大,我都覺得所有東西都不是自己的。我有父母,也有祖父母,他們都很好的為我安排了所有的東西。

「他們認為,做金融、做醫生這些都很好。就叫我不如揀那些。但是我入大學的時候選了音樂,他們不知道。後來已經選了,他們都很隨和,沒有什麼意見。」做完音樂,參加比賽,之後加入了C AllStar,又是一場期望的衝擊:「我以為唱歌是很單純的,做artist就是唱歌,後來發現原來很多東西都不是那麼簡單的。」

「也許我是一個本來就會想很多的人。簡單如,喝水,別人會說,喝吧。但我會想,為什麼喝?我會如何喝?不喝又會如何?到想完了,已經慢了,之後就再喝,喝下去之後我又會再想,現在又如何?」

跟他說話,有點以為自己在跟黎明(或外星人)說話,他虛,是有原因的。

「我會把很簡單的事情都想得很複雜,比方說,有一日,我叫一個人出去玩囉,之後他說:『不行,我有件事要湊住。』我就會覺得很不開心,因為他的語氣是很平靜的,但他只是皺一皺眉頭……」

是女的嗎?

「不,是男的。」

哦?

「對不起,我不是基的。哈哈哈。」阿King忙著澄清。

哦,明白了,他想一個人的說話,他可以想那句說話之後的三十句。而且,我沒有說過什麼,他就以為我對他有興趣,急忙著澄清他不是同性戀者。

「我說話的時候,都會把所有時、地、人都抹走,都只是說那件事件。」是因為怕麻煩吧?「太坦白,人會容易受傷。」

「其實我的興趣是研究人,看人的說話、狀態,去研究他們的狀況。如我會想,人有沒有方法是長期維持一種正能量的狀態的呢?如果沒有,人又如何面對他們的循環和起落?當開心的時候就沒有問題,但不開心的時候又要如何處理?」

想那麼多事情,那有沒有想過死?

「有,當然有。但我會想,死後我會如何。我不想白活。」

如何才叫白活?

「我希望自己認同自己,我希望寫歌、唱歌,希望大家都看到我完美的一面。有時候,我不想東西不完美,如說話,如工作的時候,如果被人家看到我的破綻,是一件不美的事。不美的事,我覺得不好。於是,有時候我會選擇不做,或是再待觀察,結果,很多時候就會被人家以為我不積極,其實我吃了很多死貓。都會有失去自信的時候,但如何我現在就放棄,就會前功盡廢。

「我在經歷一個大變身的過程,在脫殼的期間。」

其實,每個人學習的時候,都會出錯,不是嗎?

「但科學太發達了。有些東西做了,一世都會留住。做了,全世界都會看到,我怕做了這件事之後會後悔。」

「是不是很複雜?」他的經紀人問我。我也許都明白,很多時候C AllStar接受傳媒訪問的時候,都沒有他的出現,因為他的說話,很不適合在電子媒體上出現。他已經盡力把話說得簡單,但也不是真的那麼易了解。

因為,King在正面面對人生這回事。

「其實我很簡單的,我只是希望得到一個了解我的人。」他說。

對,這是一個邏輯問題:當你也自認自己在蛻變,每一天都在改變,你又要人家如何面對你,了解你?

這些年我還算可以 陳健安 On仔

「他是不是好玄?」On仔見到我和外星King談過後,形同虛脫,好心送上關懷的說。

怪人我倒是見不少,King這種不算是什麼。只是我在煩惱,一隊新歌手組合,受眾可以接受一個那麼複雜的陳詞了嗎?

相對King,On仔在C AllStar中,是最令人心安的。他說的東西,很容易令人明白。不是說他膚淺,而是只要他簡單說說他做過什麼,媒體朋友就有足夠的東西可以用了--他是護理系的學生,也是香港青年足球隊的隊員,也是花式控球的運動員,當然現在也是歌手。

「也許我比較貪心,有很多不同的興趣。我是理工的校隊隊長,也玩花式控球。當然,唱歌,結他也是我的興趣。我的好處,是我學東西很快,要上手,學到初階是很容易的。但是去到中階左右,就會慢慢走下坡。」

「我總覺得自己是周身刀,沒有一張好鋒利。我試過向一方面發展,但是後來又發現那些東西,當我想去放棄的時候,他又會回來,不是那麼容易撇得走的。」

現在的努力,你希望自己變成什麼?

「希望自己……我希望自己多人尊重,我希望人家覺得我是一個好玩的人。」

我可以當你是一個歌手嗎?

「出了碟、錄了歌……看你如何界定歌手。我也想過這個問題,究竟怎樣才算是一個歌手?我想……都要是上過TVB,要上過勁歌才算吧?我像是要主持說過,我們是10年的新組合……都是需要一個recognition(認同)。 」

話音未落,On仔又說:「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。」

名字,認同,這個世代的人,追求的都不過是這樣的事。

「我想,我也算是一個虛榮的。比方說,我會以為自己需要好好的打理自己的image,如以前我也會不執自己也去街,但現在即使是下樓買份報紙,都會整理好自己才去……你知道啦,人會鬆的嘛。不是每一天都那麼的打理自己。」即使現在根本沒有人對他的私人生活有興趣,他也會想這件事:「會想啊,會想自己的私人空間被打擾的時候,會有什麼事情會發生。會不會失去私生活。」

「我想所有人做這一行的人,都要一點虛榮吧。」

家人支持這種虛榮的工作嗎?

「我是家中最小的兒子,我有三個姐姐,兩個哥哥……他們都算是支持我的。

「他們都只是叫我讀好書。沒有什麼。我沒有說服過我做(歌手)這份工作,因為他們做每一件事都沒有管制過我。我的家人,無論做什麼,他們都支持我的。因為,無論我做什麼,他們都支持的。踢足球又健康,沒有問題吧?而我每一次做什麼,都可以給他們看到一些成績。如踢足球我又入到港隊,出外比賽。他們都很支持。花式足球,我有拿獎,他們又覺得『啊,你去玩吧!』最多是,會提醒我玩得小心一點。到現在唱歌,我去比賽,我也會得一點獎,他們見我又快樂,他們都會全力支持我們。他們會來看我比賽,來我旺角的街頭live表演。

「或許我始終沒有畢業,他們也許都是當我這些是課外活動吧。到畢業後,他們的擔心也許會擔心一點吧。不過我最差,也可以當一個護士。我有一個朋友說過,我一定不會死的。最後,我也可以成為一個護士。

「當然,這個狀態,是仍在改變中的。或許有一天我會只對一件事有興趣,但現在,我仍然覺得很好。」

尋覓自己究竟喜歡什麼的過程中,及時發現最專長的那一項當然是最好的。當尋覓的過程中,卻又每一件事都可以做到一點成績,得到家人支持而且鼓勵(放任政策也是一種支持吧?),難怪你的隊友一向都說On仔是最樂觀的。因為他身邊的人,都沒有給他們悲觀的元素。

當一切循環

將來,C AllStar會變成什麼?

攝影師又一山人氏看了他們的Youtube片段,他說:「這是一個好開始。將來會如何,就要看他們要走多遠,和他們有多想要make it happen了。」

世道難,製造奇蹟一點也不易。樂隊浪潮過後,組合又回來。「當一切循環,當一切輪流,時代會怎麼處理?」《80後時代曲》的填詞人小克說,最後填上這一句,是為了「留一個問題,借之轉移視線推卸責任」。時代,也許會處理很多東西,這一刻,只有希望,真的可以make something happen。

原文收錄於免費雜誌《白卷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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