約十年前,《紐約時報》的專家作家Marci Alboher的書《One Person/Multiple Careers》,最近在中國好像衍生了一個潮語:斜槓青年。斜槓,英文Slash,Slash Career 指的是一個族群的人,有不同的技能,一份職業也不能滿足他們,他們就有別的工作,這些人在自我介紹中,會說明自己有多個職業,如陳小明,他的身份是記者/演員/模特兒/時尚博客/大學講師……Slash (斜槓)就變成了他們身份不可缺少的標點符號。
類似的概念,日本的企管學大師大前研一也提及過,說在新時代,我們應該做一個「pi型人」。π =3.14 那個π 。大前指述的,是現在新世代的人,如果只有一種技能,可能會被比下去,所以他希望日本的新一代可以開發兩種技能,然後找一個平台將兩種技能串起,才可以在這個全球化的競爭時代走下去。
這十年,我看看自己的身份,有時都有點模糊。尤其是在旅行入境的時候,那一格,我應該填什麼呢?黃偉文先生寫過,以前寫 DJ,入境櫃位的人會問是不是夜店的DJ。這些年,我都填writer(作家)過境,去歐洲會比較方便。
傳媒引述我的說話,會給我很多身份。當他們想說我有歪倫常,或是某明星指罵我是「仆街講師」,就會引述我是大學講師。而當鬧的事情跟電台有關的時候,就會說我是商業電台的主持。最近好像還多了一個身份,是知名網民/博客。因為他們引述我在面書的內容,就會叫我博客。每當接受訪問,專業好人的記者行家就會先問我「健吾你想用什麼身份」,仿佛他們都知道我有很多身份,想知道我想用什麼身份,表達什麼意願。只是,往往要我回顧自己的身份,或是職業身份帶來什麼的制肘,我都有不知所以的感覺。有些前輩就跟我說:「使乜諗咁多丫,我地果一代,邊個唔係咩都撈架?我以前就寫稿,之後做電視台助導,然後入報紙寫副刊,再做過網路編輯、網台,而家就做 PR event,咪又係咩都做。」另一個前輩就說:「你那一份收入最多,你就在入境的時候填那一個職業就好。」
最近在選舉論壇,某一個當選人被問及,如果她當選,會不會辭去教席。她的回應是:「不想做全職議員,要為選票做政棍。」語驚人,如投石入湖,泛起的也只不過是小漣漪。這女候選人的話,是不是「暗寸」現在立法會的全職議員,沒有什麼別的技能的,就是全職政棍?聽坊間風評,這位女候選人聽說平日得罪人比我還多,所以說話一出,網路火成風勢,一吹再吹。但她這句說話,老實說,在她大量沒有道理的說話中,也算有一點道理。跟退下火線的公民黨梁家傑,也在電視節目中說的類同。梁家傑大狀說,想新一屆議員想想,如何保持獨立:「比如我咁既例子,你迫唔到我點樣折腰、跪低、五體投地架喎。因為我今日唔做議員,我聽日就可以係法庭度出庭。年輕既從政者,你一定要有個後路。如果做唔成議員,你就會餓死老婆瘟臭屋既話,去到一D測試既時刻,你未必可以企硬。」
簡言之,對梁家傑大狀而言,要保持獨立,就要有生存能力。正如某位落選的激進政團成員所言:「我好X多野撈架。」那你還有機會多一點思想的自由,說話的自由。
做時評、寫文章、做企劃、做宣傳、做網路公關,這些年,我都不斷提醒自己,要有言論自由,首先要有本事。你要有本事令自己不賣帳也可以生存,方法沒幾個:你有一個很有勢力的父親(或母親,外父也不成的,不是直屬也不是嫡系),你有很多錢,你有很多生存的能力和本事,狡兔N窟,什麼也賣,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左左右右,可以賣的都賣,你才可以在這個香港活下去。
為什麼香港有這麼多政棍?在做時評節目這些年,我看見太多人,除了做議員之外,他根本沒有別的生存技巧,再做別的事情。新入立法會的年輕同輩跟我聊天時常說,很害怕自己變成立法會內,他們都很討厭的大人。我也是,我也很害怕自己變成傳媒中學院內,那些很討厭的大人。
共勉之。
(原文刊於2016年明報,鑑於評台link 已斷,唯放這兒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