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跟創作上的師友,跟我在電台合作的上司吃飯聊天,大家都說到一個問題:香港人,不適合拍真人秀。
為什麼?
「香港人太虛偽。其實從小到大,都有人教我們不要說太多真話。」他說。
的確,香港人都覺得說真話沒有意義,或是會令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,所以小時候,父母一定會教你:「『別人叫你出鋒頭你千萬不要去』、『所有讚你的人都可能是害你的』……」
早一陣子,香港的新聞,都有很多「批鬥中小學生」的內容,得到很多人的支持或廣傳。
如早陣子,六月天,某政團變身壓力團體的組織,就拿著一個1989年發生過的事的照片,問被訪者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。那個好像是初中的被訪者,不虞有詐,照實回答「不太清楚」,結果這個「不太清楚」的罪名,就在網路瘋傳,仿佛這個小孩不知道1989年,他出生之前發生什麼事,是一件逆天大罪。後來才有人發現,原來訪問的團體,是設局要學生出糗。先用「搞笑電影的劇照圖片」切入,後來被訪者才知事情跟1989年那件事有關,才中伏至被網路批鬥。近有報章中國外交部駐港特派員公署帶同約50名香港中學生參觀北京。
到訪外交部的時候,記者訪問一名名門女校女拔萃書院的學生感受,該名隨團同學回答,說她的感覺很震撼,因可感受記者和發言人在「語言上的交鋒」,很佩服發言人臨危不亂,為對外政策把關。
這句說話,又引發這家名門學校的舊生不滿,於社交網路大肆抨擊,指這家學校的學生,不需要也不必要為中國的外交人員說項云云。
看著這些新聞,我都會感受到莫名的幽默感。一方面,很多香港人,尤其是香港女生覺得日本人都虛偽,有「本音」及「建前」,人前人後兩個口。記得上次寫《京女與阪女》的時候,都有讀者說其實阪女跟京女都是五十步與百步之爭,大家都是日本人,都會有讀空氣,看風向,瞄勢頭的求生本領。真的要說真話,是那麼容易嗎?好了,反觀香港,當有小孩(對不起,容許我稱呼中學生做小孩,他們太不知道成人世界的險陋了)在鏡頭面前說一些實話,只要不乎合大眾的所謂「價值」(如1989年那件事一定要知道,又要懂得如何中立又得體的評論),大家就會很不客氣的發言「批判一下」出來接受訪問的中學生。
那麼,如果我是老師或是家長,教他們「不要接受訪問」,又或是教他們幾句「不會出事」的回應口徑,雖也會犯上「小孩太扮大人」、「回應不夠誠摯」的罪名,但也不會上升至批判中學生人格層面。那麼,做家長的,是不是在默化潛移「真相」、「真實感受」不重要,只要不被批判就好的虛偽訊息?當一方面,某些人批評日本人做人很虛偽,很辛苦的時候,香港人的虛偽不是更高一層次,把虛偽內化成一種「保護自己」的必要殺著?
在日本總務省公佈的《2018年版情報通信白書》中的調查指,只有12.9% 的日本人認為在網路認識的人是可信的。而不認為網路認識的人可信賴的日本人,佔87.1%。而當問及日本人,不分現實或是虛擬世界,人是否可信呢?只有 33.7%的日本人認為「人是可信的」。這樣也是一件好事。在網路時代,人心的真話,是不可以隨意說出來的。
日本人本來就是一個在乎別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民族,要不然都不會有龐大的化妝品,個人護理用品市場。反之,香港人雖說很多時候都不在乎別人如何看自己,但自己的第二身份(second identity)被指斥或是批判的時候,收在香港人內心深處的羞恥心才會發揮功效。那些時候,他們就不會掩飾自己的虛偽,反之會爭先恐後的訕笑不夠虛偽的香港人沒有智慧哩。